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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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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第四十八章

謝以觀收到京城傳信時, 人已經在錢塘。

錢塘比謝以觀想象的還要繁華許多。

與京城有著嚴格的商鋪區域劃分與宵禁不同,作為比揚州還要晚些發展起來的錢塘秉承了江南之地前鋪後宅的風格,整個作息都不會像京城那樣匆忙。

錢塘的商人在日升之後才慢悠悠地開鋪子, 日落之後也不會急著打烊, 尤其在華燈初上時,錢塘的夜更是熱鬧。

南方之城水域遼闊, 月上柳梢頭,花船蕩漾於水面上,船上的花娘能歌善舞,一支如江南流水的軟舞成為文人墨客筆下的盛景——

這裏的富庶與大啟其他地方的雕零格格不入。

謝以觀將自己在錢塘的所見所聞,都一五一十地記錄下來,又在心裏粗略算了下一個錢塘之城的賦稅, 嘶……當真是讓人眼饞, 只可惜蘇彧不能親自來看江南的繁華, 要不然也不知她要出多少個鬼點子。

這幾日,謝以觀實在是忙,以至於當這封從京城送來的密信放到他手上時, 都帶了幾分漫不經心, 他一目十行,看了下信中所提及的要事, 稍稍想一下,便不難發現, 蘇彧是故意讓世家發現尉遲乙不在京城的, 到底是單純想要試探崔玄, 還是連著幾家一起試探……

謝以觀覺得, 還是後者的成分居多一點,畢竟皇帝她彎彎繞繞多, 有了這一次的威懾,大概有一段時間內,各個世家不會輕舉妄動,至於皇帝……

他沈默了一下,總有一種皇帝要給他加政務的不祥之感。

“謝監察使可在屋中?”

聽到外面柳無時的聲音,謝以觀立刻將手中密信燒成了灰,然後扔進了香爐之中,不留下一點痕跡,再笑著將門打開:“柳郎君來了。”

柳無時是和王墨一起來的。

王墨的臉上盡是哀怨,他本是世家裏出來的探花,兼具了文人的浪漫與世家子的多金,難得來一次錢塘,自然是要看盡殘荷秋桂,再以詩會友,結果柳無時硬是將他從詩會上給拽回來。

柳無時從懷中拿出一張紙,將這幾日的行程向兩位監察使說了一遍。

不要說王墨,就是謝以觀聽完之後,是一臉的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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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以觀輕咳了一聲:“剛剛錢塘刺史送來請帖,明日宴請我們。”

柳無時蹙了一下眉頭,既然是刺史的邀請,自然沒有逃過去,勉勉強強改了行程,把刺史的宴請加進去,“那我們便於後日啟程回京。”

謝以觀又咳了一聲,問:“柳郎君可是有什麽要事要趕回去?”

好不容易來一趟江南,怎麽也得待個大半個月吧?謝以觀原還打算回去的時候,再去揚州看一下。

柳無時看向謝以觀的目光隱晦,似乎是在問他為何不著急。

謝以觀:“?”他完全不急著回去,他有預感回去有一堆幹不完的活,不如趁這一次出來,多走走、多看看。

柳無時頓了一下,開口:“中秋佳節我們已經是在船上度過,如今回去正好可以在京過九月九。”

謝以觀、王墨:“……”

王墨說:“沒關系,我們可以在錢塘登山插茱萸過九月九。”

“現在離九月九還有大半個月,這樣在錢塘的時日太長了。”柳無時大約覺得自己的口吻太強勢了,連忙笑著說,“一是船隊停泊津口一日日都是銀兩,二是也怕兩位監察使日久思家。”

王墨撇撇嘴,商人果然重利,他和謝以觀兩個未成親的年輕郎君家中又無美嬌娘,有什麽好思家的?船隊的銀兩支出才是柳無時著急的原因,不過他倒也不是只會享受的紈絝,這幾日將錢塘的情況看得差不多了,也是應該早些回去向聖人稟告。

謝以觀淡淡看了柳無時一眼,他倒不覺得柳無時急著回去是因為船隊的支出,那一整個碼頭都是柳家的,船隊停泊哪需要什麽銀兩,倒是大老遠來這麽一趟待這幾日就回去,全然不符合商人重利的本性。

但他也沒有反對柳無時的行程安排,只說:“還請柳郎君回去時在揚州渡停泊一日,不必驚擾當地官員,我只是去揚州給舍妹買些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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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以觀既然提了要求,柳無時自然應下,提到揚州的胭脂,他便不自覺想到蘇彧,男裝時的她已經足夠昳麗,也不知道做女兒態的她又會是何等的驚艷……

謝以觀:“……”不過是要去趟揚州,柳無時臉紅個什麽?

兩日很快過去,雖然錢塘刺史十分熱情地要多留他們幾日,謝以觀還是婉拒了,按照柳無時的安排如期出發。

在途經揚州時,商船靠了岸,謝以觀換了一身常服在揚州城內逛了一圈,也真買了一些胭脂水粉準備帶回去給謝以欣。

陪著他的柳無時倒是買得比他還多,各個顏色都買了個齊全。

王墨看得目瞪口呆:“柳郎君這是有多少家娘子要送?”

謝以觀笑了笑,倒覺得柳無時未必是要送給誰家娘子,也許是留著自用也不一定,畢竟這位柳九郎可是有特殊愛好的。

柳無時為自己辯駁:“我只送一人。”

謝以觀看向柳無時微紅的耳廓,微微頓了一下,看來柳無時不是給自己買的,而是給皇帝……

他在腦中默默想象了一下,蘇彧搽脂抹粉的樣子——

要命,他竟覺得還挺好看的,不行!他不能被柳無時帶歪了!

謝以觀在心底暗暗告誡自己。

船快到京城時,柳無時特意在船上擺了宴席,請兩位監察使喝酒。

王墨酒量小,這一路上除了在錢塘刺史的宴席上喝了兩盞酒之外,便沒敢再碰酒,現在眼見著就要到京城了,他便也放松下來,尤其是柳無時拿出來的是最好的新豐酒,他一時貪杯便多喝了幾盞,以至於自己怎麽回的船艙都不知道了。

謝以觀的酒量比王墨要好,也更克制,他知道柳無時灌醉王墨,無非是想找機會與他私下說上幾句,他暗暗揣測著柳無時想要說什麽,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地拿著酒杯,一副也快要倒的樣子。

柳無時起身為他斟酒,謝以觀捂住酒盞,瞇著眼睛說:“真不能再喝了。”

柳無時又坐下,沈默片刻,慢悠悠開口:“這一路我柳九郎能與謝監察使同行,實乃幸事,日後還有不少地方需要仰仗謝監察使,還請謝監察使不吝賜教,來,我敬謝監察使一盞,謝監察使隨意。”

他仰頭一口飲盡,再低頭看向謝以觀,謝以觀卻只是抿了一下口,是真的隨意。

柳無時又給自己斟上,才試探著問:“不知道謝監察使可知京中的那些流言蜚語?”

謝以觀笑了笑:“京中流言蜚語可不少,誰人的都能傳上幾條,柳郎君不必去理會。”

柳無時咳了兩聲:“可事關謝監察使清譽……”

謝以觀呵呵一笑:“既是一路同行,謝某是什麽樣的人,柳郎君該看清才對,清者自清,又何必去在意流言蜚語?”

柳無時:“……”

他終究是沒有忍住,說:“謝監察使本就是京城之人又被天下人敬仰,自是不怕,然而令弟初來京城,年歲尚小,只怕人言可畏……”

謝以觀臉上的笑容當著柳無時的面便淡了下來,“柳郎君,他的事你還是不要問得好。”

柳無時眼眸微暗,揣測謝以觀說這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是因為蘇彧其實是女郎,還是因為謝家真的要將蘇彧送給崔玄……

“柳九郎”與蘇彧不過一面之緣,他確實沒有過問的資格,只是一想到蘇彧可能被送到崔家做妾,他便不自覺地握緊拳頭。

謝以觀垂下眼眸,就能看到柳無時緊握的拳頭,他的手指在酒盞上摩挲了兩下,忽地站起身來將盞中酒一飲而盡,對著柳無時似是而非地說了一句:“他的事也不是我能做主的……柳郎君不如想想看,他姓什麽……”

他可沒有半句是誑柳無時的,也算是提示了柳無時一句,至於柳無時是往哪個方向去猜想,就完全不關他的事了。

謝以觀走後,柳無時獨自一人坐在昏暗的案幾旁,翻來覆去地思索著謝以觀的這幾句話,蘇姓是國姓,蘇彧又和皇帝一同進京的,所以一開始他的猜測是對的,蘇彧確實和皇帝有什麽關系——

難不成她是皇帝特意收養的美人,如今拿來拉攏崔家?如此想來,一切便變得順理成章起來,可是皇帝將她養得這般單純,她又如何能對付世家裏的那些齷齪……

柳無時重重地將酒盞砸在案幾上,一雙狐貍眼映著搖曳的燭火,俊美的臉上隱著難忍的戾氣。

【宿主,柳無時好感度降到-100了!】系統實在不明白,它家宿主好端端地準備睡覺,怎麽就又降好感度了?

蘇彧摸了摸下巴,這個時候能“幫”她降好感度的,也就只有和柳無時在一起的謝以觀了,【這算不算另一種意義的拉滿好感度?】

系統:【……】它的宿主還怪樂觀的。

【確實是沒有下降的空間了,我可以幫宿主關掉柳無時的好感度播報。】

蘇彧慢條斯理地說:【不用關,說不定能觸底反彈呢,未來的事誰說得準呢?】

算算時間,明天謝以觀他們也該回京城了。

蘇彧想了想,舟車勞頓的,等謝以觀緩上兩天,再找他吧……

次日午時,船隊終於停靠在了萬年縣碼頭。

王墨踏上陸地才終於有了踏實感,大船它再穩,到底也是在水上行走,坐了十幾天的船,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有點在晃。

柳無時客氣地表示,可以送兩位監察使回府,謝以觀笑著拒絕:“舍妹來接我了,便不勞柳郎君了。”

柳無時和王墨齊齊看過去,果然在不遠處見到謝家的兩駕馬車,還有立在馬車旁的女郎。

謝以欣雖然戴著帷帽,但是碼頭上的人依舊頻繁轉頭去看她。

謝以觀快步走上前,護著她先上馬車,他再慢悠悠地掃視了一圈周遭的人,那些男子赤/裸的眼神再不敢看過來,他這才上了馬車,將從揚州帶回的胭脂拿給謝以欣,溫和地笑著:“日後不用特意來接我,我又不是不識路。”

只字不提碼頭那些來自男子的惡意。

“我想來接兄長嘛。”謝以欣撒著嬌,興奮地打開胭脂盒,看到顏色又撅起嘴巴。

謝以觀問:“這不是你常用的顏色嗎?”他對顏色一向敏銳,不會認錯。

“是啊,可是從揚州帶回來的胭脂要是和京城買的沒有區別,那我還怎麽出門炫耀?”謝以欣指指點點,“兄長不可以一味求穩,要懂得變著花樣,你這個樣子,若是將來有了心上人,可討不得她的歡心。”

謝以觀:“……”

謝以欣隨即又一臉期待地看向他:“兄長這會兒進不進宮?能帶我一起去嗎?”

謝以觀皺了一下眉頭,難得板下臉來,嚴厲地回絕:“不行。”

他看著轉而失落的妹妹,輕嘆了一聲:“二娘,你若看不上裴十四,兄長可以幫你換門親事,但絕不能是聖人……聖人什麽都好,卻非良人。”

謝以欣先是一楞,隨即嬌嗔著說:“兄長莫要亂說,我對聖人只有仰慕,並無半點兒女之情!”

謝以觀:“……”如果謝以欣沒臉紅,他就信了!

謝以觀到了宮門前,直接讓馬夫將謝以欣送回去,他等會就是靠兩條腿走回去,也要盡可能減少蘇彧和謝以欣的見面機會,他是既不信任蘇彧,也不信任自家妹妹。

蘇彧見到來覲見的謝以觀,明顯地楞了一下。

謝以觀立即察覺到,“陛下沒有召見臣?”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謝以欣火急火燎地送他進宮,他還以為是蘇彧傳了旨,看蘇彧的反應又明顯不是。

蘇彧無辜地眨了一下眼睛:“朕叫表妹傳話給你,這一路舟車勞頓,朕放你三天假,讓你三天後再來見朕。”

謝以觀:“……”沒想到回京第一個坑自己的是自己的妹妹。

“那臣現在回去?”他準備告退。

蘇彧朝他一笑:“來都來了,那就先把話說完了再回去吧,免得知微牽腸掛肚的。”

謝以觀:“……”

“陛下,尉遲將軍來了。”外面的宮人稟告,蘇彧直接叫尉遲乙進來。

尉遲乙見到謝以觀也是明顯一楞,隨即笑開:“陛下還說要讓謝監察使休息三日,臣就說謝監察使是個閑不住的!”

謝以觀:“……”

“既然謝監察使來了,那不如把去臣親戚家打秋風的事也一並商量了。”尉遲乙摩拳擦掌,那日他說去打劫崔盧二家可並不是玩笑話。

謝以觀有些疑惑:“尉遲將軍的親戚?”

尉遲乙笑說:“就是盧閣老和崔閣老。”

謝以觀:“?”他才走了幾日,尉遲乙怎麽就和崔盧二家攀上親戚關系了?

蘇彧跟著一笑:“知微別聽仲雲胡說,什麽到親戚家打秋風,這裏可是正經的朝堂,怎麽能亂來?”

謝以觀:“……”他倒覺得,他可能跟了一個不大正經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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